為阻止唐人街士紳化做出的奮鬥的年輕女性

Eileen Hu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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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各地的唐人街從種族與經濟不平等境遇中慢慢恢復時,這些年輕女性組織幫助這些標誌性的社區。

對於17歲的Audrey Chou來說,紐約市最多華人居住地皇后區法拉盛一直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走過繁華主幹道旁的小吃攤,尤其是那些賣油條的小攤。

現在Audrey很難看到任何小攤了。 2018年,紐約市通過了一個禁止攤販在法拉盛擺設的法案,聲稱攤販為“街道障礙物”。而這些慢慢消失的攤販們並不是這個社區經歷的唯一變化。近年來,當地的小生意逐漸被大公司趕出市場。一個帶有高端住宅區的商場建在了給低收入家庭的公共住房正對面。新奶茶店多了起來,但是房租也隨之升高。那些法拉盛的文化寶藏因為士紳化的發展而逐漸消失。士紳化指的是富有的外來人口搬進工人階級和低收入地區,增加了生活成本,迫使長期居住的當地人遷出的過程。

一直以來,世界各地的唐人街幫助華人移民在白人較多的國家生活,保護他們不被種族歧視傷害,而後通過為遊客展示中國以及亞洲文繼續生存下來。但是現在,這些社區因為被迫遷徙和反亞歧視導致的低遊客量在飛速地消失。

法拉盛並不是唯一一個面臨風險的中國移民社區。定期的移民偷襲檢查打擊了倫敦唐人街的商店和餐館。重建正強行迫使為多倫多唐人街居民服務的重要商業退出。蒙特利爾的華人社區也面臨著來自房地產開發商的類似威脅。

在全球各地的唐人街從種族與經濟不平等境遇中慢慢恢復時,請聽聽這些年輕女性幫助這些標誌性社區的經歷。


Audrey Chou — 美國,紐約,法拉盛

Audrey Chou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以及民權社區行動中心青年組織委員會的青年領袖。 Audrey幫助發起了反對法拉盛士紳化的運動,並通過“保護法拉盛”的倡議開始了反士紳化的努力。

(圖片來自 Audrey Chou)

(圖片來自 Audrey Chou)

法拉盛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對於許多散居海外的中國人和紐約市的第一代中國孩子來說,無論是他們看的醫生,去的牙醫診所,還是最愛的餐館,法拉盛是他們心中的特別之處。大多數在皇后區長大的年輕人都覺得自己和法拉盛有著很強的聯繫。我認為這也是為什麼人們如此渴望為之奮鬥的原因。

你是否親眼目睹了士紳化和被迫遷徙對法拉盛的直接影響?如果是的話,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呢?

最主要的是法拉盛不斷變化的食物景觀。大家對法拉盛的印象經常是和食物相關的,比如他們會專門來法拉盛吃飯什麼的。但是,許多在法拉盛經營了幾十年的商店已經淪為真正的蒼蠅小館,而更時髦的餐館有了更多的空間和越來越大的吸引力。雖然它們仍然是亞洲食品,但這是跨國公司和這些發展商精心打造的口味,試圖將法拉盛打造成一個與過去不同的“高端”餐飲場所。

大家對法拉盛的印象經常是和食物相關的,比如他們會專門來法拉盛吃飯什麼的。但是,許多在法拉盛經營了幾十年的商店已經淪為真正的蒼蠅小館,而更時髦的餐館有了更多的空間和越來越大的吸引力。
— Audrey Chou

作為唐人街的一名青年活動家,你所做的大部分工作都與倡導經濟適用房(為低收入和工薪階層居民保留的住房)有關,尤其是在像法拉盛這樣的社區,租金上漲的情況下。你能多告訴我們一些嗎?

很多人敏銳地意識到住房本質上就是一切。你成長的地方——特別是在紐約這樣的地方,你的教育是由你的郵政編碼決定的——是社會流動的載體。你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受到你所居住的地方的影響,無論是你的環境、你的醫療保健、教育、你能獲得的資源、你能吃的食物。這就是它對我來說如此重要的原因;我意識到它們都是交織在一起的。

保護法拉盛”是年輕人發起的一項阻止奢侈品發展和士紳化的倡議,許多高中生也參與其中。在平衡學校和行動主義方面,你對別人有什麼建議?

我認為最重要的事情是記住你的初心,因為如果你是出於錯誤的原因去做的,那麼你總是會覺得這是一件勞務事,很累,是你學業上的負擔。但是,只要你把自己放在這些你真真正正非常熱衷的群體中,你就會擁有世界上所有的時間。


Mai-Anh Peterson 和 Amy Phung — 英國倫敦

Mai-Anh和Amy是besea.n的共同創始人,這是一個由六名東亞和東南亞裔女性成立的非營利性基層組織,其使命是促進東亞和東南亞裔在英國的積極代表性,並解決存在於社會各階層的歧視。

(圖片來自 Mai-Anh)

(圖片來自 Mai-Anh)

為什麼倫敦的唐人街對你如此重要?

Amy: 我在倫敦長大,所以我經常去倫敦的唐人街。因為我在一個主要是白人的社區長大,因此對我來說,這幾乎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我有很多來自不同背景的朋友,但除了上中文學校外,我卻沒有很多來自東亞或東南亞的朋友。因此被我媽媽拉到唐人街買東西的感覺真的很好--不同的氣味,不同的食物,不同的語言。我真的很享受去那裡,因為讓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Mai-Anh: 我非常喜歡倫敦唐人街的一點是,它已經成為一個不僅僅是中國人的空間:它已經成為一個對東亞和東南亞裔僑民非常重要的地方。 "中國人"可能甚至不是真正合適的稱呼,因為那裡不止有很多香港人、廣東人和來自中國大陸的人,那裡有台灣人、在倫敦還有很多馬來西亞華人。越來越多的唐人街已經成為一個有日本、印度尼西亞和越南餐館的地方。它已經成為一個更具包容性的空間。

雖然倫敦的唐人街過去經常受到歧視性的移民局突擊檢查,但你是否認為英國針對東亞及東南亞裔的種族主義——來自仇外心理和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種族主義——放大了對唐人街的偏見?

Amy: 我認為它產生了兩種不同的影響。明面上該地區的居民和企業受到了公開的種族主義影響,該地區發生了破壞行為,仇恨事件的報告也在增加。這在該地區的社區中引起了一種反思,因為在那裡生活的有兩類人。許多新企業由年輕的業主經營,他們不一定來自中國,而是來自其他東亞和東南亞的地區。他們善於使用社交媒體,他們可以暢談反東亞和東南亞裔的種族主義,他們也一直在傳播有關發生的新聞。然後還有一些人是原來在唐人街做了很長時間的生意的人,他們其實並不想解決這個問題,也並不想談論它。他們可能知道種族主義事件的增加,但他們更願意埋頭繼續前進。

Mai-Anh: 我覺得代際關係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因為我們看到的大多數的活動組織都來自於在英國擁有餐館的人的孩子。他們在英國長大,他們在成長過程中的經歷與他們的父母非常不同。他們的父母忙於經營生意、養家糊口、忙於生存下來。而對於那些在白人佔多數的社會中長大的孩子來說,他們的經歷相比之下則是非常非常不同的,而且他們這個年齡段的人也會更多地使用社交媒體,所以有更多機會接觸到廣泛傳播的想法。

(圖片來自 Amy Phung)

(圖片來自 Amy Phung)

besea.n這樣的組織在彌合唐人街較年輕的東亞和東南亞裔居民和較老的居民之間的代溝方面做了什麼?

Amy:  我們已經組織了一個為唐人街居民舉辦的研討會,我們會討論建立宣傳的技巧、討論尋找集體的聲音、承認我們的交叉性、以及我們如何以不同的方式互相幫助,因為我認為人們會認為宣傳甚至行動主義就是舉橫幅標誌、抗議和引起騷動。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要有許多不同的方式來做這件事,而且我們也有努力嘗試讓企業——在唐人街社區內的人——真正開始利用他們的聲音來幫助該地區的人,使其成為一個更具包容性的空間和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們有空間來談論他們的任何問題。 

Mai-Anh:  最令我難忘的時刻是一次在會議反饋環節結束時,有這麼一位參加研討會的一位年長婦女。當時我們在介紹 "微歧視 "這個詞,我們本來不確定這個詞在老一輩人中會如何被看待,因為他們通常對談論種族主義有些抵觸,並且傾向於繼續埋頭苦幹。但她卻站起來說:"我終於找到了一個詞可以來描述這個貫穿了我一生且讓我很不舒服的事情。我之前從來沒有找到用什麼語言可以來談論它,但現在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Hazel 和 Jenny* — 加拿大、加拿大安大略省、多倫多市

Hazel 和 Jenny 是多倫多唐人街的朋友/多倫多唐人友根的朋友,這是一個為多倫多市中心唐人街的草公道、經濟公道和種族公道戰鬥的人。

地域的士紳化現像如何影響著當地的社區?

Jenny:有些基本服務流失了,比如說Oriental Harvest,一間東亞雜貨店。 COVID的影響也是一個元素,小型的麵包店正在快速的 “蒸發”,而且當這些為社區服務多年的父母親小生意消失的同時,社區的居民們也遷移了。我們還有另外一個鄰里,韓國城。韓國城有趣的地方在於它是由生意組成的一個鄰里,實際上那裡並沒有什麼韓國人居住。所以我們正在慢慢地見證唐人街從一個能居住生活的社區變化成為一個閃現行的、為遊客而建的鄰里

Hazel:因為他們的定價,因為住房的建造方式,你會看到唐人街現在適應來迎合更多中產階級、上層階級的人群。這些地不適合人們紮根;因為價錢的壓力,它實際上變成了一種暫停點而不再是目的地了。唐人街正被呈現為一個經濟和旅遊目的地,而不是一個人人都可以停留的地方。這裡總是推動著這種經濟發展和旅遊業。當談起特定文化街時,例如像,“它將為整個城市帶來什麼樣的收入、利益或文化資本?” 在大計劃中,我們常從政治家口中聽到的言語就是社區的處境。

唐人街正被呈現為一個經濟和旅遊目的地,而不是一個人人都可以停留的地方。
— Hazel*

COVID-19 和它產生的反華、排外主義如何影響多倫多的唐人街?

Hazel:加拿大非常的有趣,因為這當然有明顯的種族歧視,但也有人們並不多想的在製度和系統性上的種族歧視。我們可見政治家們在仇恨[犯罪]立法上做出努力,但同時我們的街區裡的警力是反華的。我們街區裡的無家可的現狀 -- 當不明指和處理我們系統上的問題而導致的這種流浪現象 -- 也是反華的。我們街區的飢餓問題 -- 一個雜貨店被拆除的後果 -- 我會爭論這也是反華的宗族歧視。它可以變化成任何形狀和形式,我也認為[體制問題]會是一個很難提倡的事情,因為它並不是一個白人視角中的宗族歧視。

在類似的話題中,你是怎麼看由警察或安全監控引發的“stop Asian hate”[“反仇恨亞太裔”]運動--這往往導致了更多的警力和禁錮

Hazel:FOCT [Friends of Chinatown Toronto/多倫多唐人街友人] 是一個廢奴主義組織。我們不和警察合作。我們不相信警力限制。在我們的街區裡,過度的警力絕對不是答案,因為我們有很多沒有身分的人。 FOCT[在多倫多]運行低門檻疫苗接種診所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很多人沒有健康卡。他們不想給他們的身分證。警察總在事後才出現,而不是預防措施,這是不是我們可以支持的東西。當然,它植和本質是於對唐人街的黑人和土著社區的不公平的監管。


Wawa Li — 蒙特利爾,魁北克,加拿大

Wawa 是一名二十四歲的時尚設計師,現在在蒙特利爾生活和工作。她是Chinatown Working Group[唐人街工作組]的志願者,該工作組助提高蒙特利爾唐人街用戶和居民的意識,倡導並捍衛了他們的利益。

(圖片來自 Wawa Li)

(圖片來自 Wawa Li)

你的組織一直在社交媒體上分享唐人街居民的故事。你能分享一個你從唐人街居民或社區成員那裡聽倒過的趣事或互動嗎?

我和一位[唐人街]長輩一起散步,因為他們總是一起在同一個地方閒逛。我和他們其中一位去散步,我們就是走在整條街道上,他給我講一些關於其他前輩的笑話,實在很可愛。實際上我為努力為[唐人街工作組]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這些已經存在的小群體們,比如這些長輩們。我們家裡的長輩也是,我會想著我父母老時的情境。我希望他們能夠擁有與這些老年人相同的環境,沒有這個社區,這將不會發生。

蒙特利爾的唐人街很小,而且正在不斷縮小。您是否親身體驗過地域的士紳化現像對唐人街的影響?

現在,我們正在經歷更變:[房地產開發商]剛買的建築是Wing Noodle,其中一間最老的面廠。我們會目睹它的消失。當你有時間去看,你會發現大部分建築都是空著的,而且並沒有被保存好。裡面很噁心,但是我從唐人街的長老們那裡得知,在大商場Complexe Desjardins的存在之前,這是唐人街的一部分。 [購物中心開發商]帶走了一大塊。唐人街現在好像只有三條街了。就連有草、有地方能坐的孫中山公園,現在都貼瓷磚了,越來越不像公園了。我知道房租也非常的貴。

我希望大家都能記住:這並不是一件中國的事情,這是一個文化上的事情。如果你希望你的孩子們能夠在學校學到真正的歷史的話,你現在就概要發言。
— Wawa Li

是什麼激發了您對行動主義的興趣?

三個月前,我剛開始在[唐人街工作組]工作,當時一名 [亞裔女性] 在 [亞特蘭大] 的水療中心被槍擊。我記得那對於我來說特別的困難。那一整個星期我都不能夠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上班遲到。我在 Instagram 上,人們只是在繼續發帖,我想,發帖酷,但我想,我準備好了嗎?我被告知去繼續,向前看。但是我當時想,我還沒準備好。我還沒準備好去看見事實。後來當我準備好了,我看見了,然後我想,我一定要發言。

你希望人們對蒙特利爾的唐人街有什麼了解?

唐人街只不是一件中國事件。我希望大家都能記住:這並不是一件中國的事情,這是一個文化上的事情。如果你希望你的孩子們能夠在學校學到真正的歷史的話,你現在就概要發言。這並不只是一件中國的事情。我們都要明白這是我們問題,而且它正在影響著一切,就像多米諾骨牌,或大海中的浪。

*編者註:Hazel 和 Jenny 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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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leen Huang

(she/they) is a former editorial intern at Malala Fund. She loves reading poetry, giving tarot readings and hunting for good bagels in her home state of New Jersey. You can follow her on Instagram and Twitter.